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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_永遠心中有著剎那

摘要

本文件是一个关于名为永远的女孩的小说章节,她因名字而感到自卑,故事通过她的内心独白和回忆,探讨了家庭背景、性别认同以及自我探索等复杂主题。内容提到永远的生母早逝,父不详,带着这种家庭背景成长的她,对周围人和自己的身体感到不安与自我厌恶。小说详细描绘了永远与阿姨之间的关系,阿姨虽然是她的监护人,但在心理和情感上,却更像是她的母亲。随后,永远进入高中后,努力寻找自我定位,结交同伴。本章内容通过丰富的情感描写,展现了青春期女孩在成长过程中面临的身份认同问题以及对幸福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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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其他]_永遠心中有著剎那.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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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Microsoft Word Document
Size 78336 bytes
MD5 bdee447682c8702588da1471001e0a6c
Archived Date 2024-12-0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未知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青春成长, 性别认同, 自我探索, 家庭关系, 女性视角, 心理成长, 同伴关系, 孤独, 社会压力, 名字困扰, 亲情, 高中文化, 青春期问题, 情感纠葛, 性别转换, 生活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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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是這次的參加文章。

文章開始有刻意隱瞞原作。因為我希望同人文能夠是沒有看過原作的人,也能喜歡的故事。

實際上會是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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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面,有這樣的一個情節。

主人公的本名叫做皮辛.帕帕爾,原本是個立意良好的美麗名字,但是進入校園以後,因為唸起來像是英文裡的撒尿(Pissing)而被人嘲笑。皮辛在中學的時候下定決心,給自己取了另外一個響亮好記的綽號,於是之後整個故事都用Pi這個簡單的名字,來稱呼皮辛。

有個幾天以後就要成為高中生的女孩,現在正很羨慕的讀著≪少年Pi的奇幻漂流≫。羨慕的理由其實也很明確,那就是女孩同樣也有個讓人感覺實在很害羞的名字。

永遠。

再重複一次,永遠。她的名字叫永遠。

永遠拿自己的頭撞往餐桌。

DQN名。或著叫做キラキラネーム(閃亮的名字)。在日本,這是一種…社會現象?小孩被父母取了意思、念法、或寫法奇怪的名字,長大以後感覺十分胃痛。永遠現在就有這種感覺,而非常羨慕皮辛能想出一個替代的解法。沒錯…替自己想一個代號!只要那個響亮亮的代號取代了自己的本名,那麼以後的生活就能和「永遠」這種蠢名字說再見…

不過,永遠想不出有什麼方法來代替。

皮辛.帕帕爾,因為這本名念起來算長,所以能簡短的縮成Pi。永遠,這些字在日文念起來一般是えいえん,四個音節…但在永遠的場合,她的名字念起來只是とわ,兩個音節。這名字念起來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寫起來的時候…

這名字怎麼寫?新認識的朋友會這樣問。然後永遠就得很尷尬的,解說是「えいえん」但是得用「とわ」的發音…然後周圍的人就會用同情的眼神看往她。那樣的眼神讓永遠胃痛很久了,練習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也是,或是陌生人試圖念出她的名字的時候也是…每次都要解釋,每次都要解除誤會…永遠從小學開始就恨起了自己的名字,直到今天也沒有改善的跡象。

那麼在長大的過程中,永遠是否曾得到過一些,比較多人常叫的小名呢?

有啊。

都和乳房有關。

永遠的胃總是很痛。永遠的背也總是很痛。她再度試著拿頭撞往餐桌,但是卡住了所以撞的不太成功。當一個青春期的女孩有著這樣的羞恥身材和羞恥名字的時候,她會很想拿頭撞牆大概也是很正常的,不過胸前的阻礙常常讓她的額頭保持完好,可是這也讓她非常沮喪。

為什麼姊姊要幫自己取這種名字啊?

永遠常常想這個問題。

幫永遠取名的人,是她的姊姊。

修正。是她的阿姨。不過因為這個阿姨只比永遠大十一歲,所以永遠一般都只叫她姊姊。在生氣的時候會大罵她是阿姨就是,然後就會被阿…姊姊…敲頭。小一點的時候會被抓來打屁股,現在要成為高中生了所以不會這樣,不然更是羞恥無比。

一切都是因為阿…姊姊的錯!永遠,有時候會這樣想。不過內心的深處,永遠也知道,自己實在不能把一切的錯,都怪在這個努力扶養自己長大的親人身上。

永遠的母親15年前死了,而且父不詳。她的祖父和祖母在永遠的母親、一家的長女突然懷孕死亡以後無法接受這種噩耗,互相推託責罵吵架。這對祖父母的關係和感情快速惡化,最後祖父和祖母各自有了外遇,離婚。永遠的阿姨…姊姊,也就是永遠的生母的妹妹,受不了自己的雙親變成這樣,一怒之下帶著還很小的永遠離家,投靠別的親戚。

那個親戚,一開始還想說服永遠的阿姨回家,而私下聯絡了永遠的祖父母到家裡,想要說服這個家庭再度合併起來。

那天,是永遠在孩童時提,最早擁有的記憶。

祖父和祖母,互相吵架的醜惡嘴臉。互相的高分貝吵鬧、推託、咒罵,彷彿世上一切的不幸都已經降臨在自己身上,而只要能把這些不幸都推到另一半身上,自己就能得到幸福一樣。

永遠的阿姨、當時也只不過是個國中生的她,憤怒的給兩人各打了一大巴掌。

那對祖父母,從此覺得自己沒有臉可見女兒和孫女;兩人辦了離婚,然後定期支付養育費給兩人使用。幸運的是永遠的祖父母都是事業成功的有錢人,就算離了婚也還是有十分足夠的財產可以給永遠和永遠的阿…姊姊使用,使這兩人至少不用擔心金錢。

永遠和自己的祖父母不熟,因為她幾乎都是給自己阿…姊姊養大的。

那個曾經想當和事佬的親戚,放棄的很快;但是因為親眼見識到了永遠的祖父母吵架,所以也簽了相關的文件,在法律上當了永遠和永遠的阿姨的監護人,讓永遠的阿姨能離家。

但是永遠一直都還記得,祖父母互相吵架的那一天;那是永遠在孩提時代最早的記憶,也是她能夠回想起來的、最初的惡夢。為了這個原因,她從來都沒有真正怨恨過自己…姊姊。

偶爾也會想把她當成真正的姊姊。

生活態度上,應該幾乎是一對年紀相差較大的姊妹吧…

只是永遠一直都記得、永遠也一直都知道,養大自己的人,是生母的妹妹。

如果要改口叫她媽媽,永遠其實也不反對…她,根本就是自己的母親。

不過她還沒三十歲呢,所以只能叫姊姊。嗯,就這樣吧?

所以說到這裡,大概也能想像到永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吧…

永遠的生母早死,父不詳。祖父母因為永遠生母的死亡而陷入充滿怨恨的爭吵,除了還沒有三十歲的那位阿姨以外,其他人根本無心照顧永遠。所以也就是說…『永遠』這個名字,是當時只有十一歲的那位小阿姨,用十一歲的智慧與心靈,擅自替她取的。

所以這名字才超級中二;取這個名字的人,當年根本只有十一歲…

永遠又感覺胃在痛了。

可是,永遠記得那場爭吵。

她想像了一下。當年只有十一歲的阿姨、帶著只是個嬰兒的自己,剛剛失去了姊姊,還看見自己的父母這樣的爭吵。那個當年也只有十一歲的阿姨,是抱著什麼心情,給自己取了『永遠』這種名字的?

所以永遠並不真正怨恨自己阿姨。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麻煩已經夠多了,不用再多一個。阿姨人很好,又十分的有勇氣,還是個永遠就算用女性角度來看也覺得驚艷的美人。唯一個弱點大概是命名能力,但是想想算了,考慮當時的狀況和背景又有什麼辦法。與其想著那些自己出生以前的事,倒不如把思考集中在上高中以後要怎麼介紹自己,是不是才比較妥當?

高中…

說起來,母親就是在高中的時候,意外死亡的…

永遠轉過頭,看往客廳一角擺著的相片。阿姨有留永遠生母的照片。那個永遠的真正母親,在照片裡穿著高中生的制服,和自己的祖父母以及阿姨一起,在老家那棟大房子前面,擺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自己的阿姨,當年只是個小學生,很幸福的纏著自己的生母…

…是嗎、是嗎。

永遠有時候會想。

原來母親和阿姨,在母親上高中以前,曾經這麼的幸福。

永遠透過照片,知道自己母親長什麼模樣。

胸前的煩惱是該死的遺傳。永遠又覺得背很痛了。祖母好像也是有這樣的遺傳。阿姨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遺傳到這種煩惱。憤怒。阿姨曾用力揉過自己胸部,然後說這和永遠的母親非常像;永遠那時候的反應是生氣的叫阿姨滾開,而阿…姊姊,只是哈哈的笑了笑,然後離開。

事後想想,那個笑容,有點讓人心痛。

或著胸口疼痛。心理上啦大致上。不過物理上也有點痛。姨…姊姊揉的有點用力。

不過既然都是女孩子,對於這種青春期的身體轉變,永遠當然也只能請教亦母亦姊的阿姨。

結果在問出胸部這件事以後,永遠的姨姊表情複雜的想了很一段時間,然後說…

「那個啊…某種程度上來講,說不定和姊姊的不幸也有關。」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阿姨她是很煩惱的模樣;但是,好像又覺得這些事不和永遠說不行…「既然妳也是長成這樣,大概也已經注意到了吧?男孩子,很喜歡用色色的眼睛,對那邊充滿邪惡的東想西想…」

永遠表示完全理解。背很痛,心很痛,胃也很痛。

「妳媽還在的時候,我曾聽她抱怨過這些事。」永遠的阿姨是這樣說,「小學生的我本來都不懂,後來想想我才大概開始明白。人類的慾望是很強的;不管是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在心中最深的地方,都想要愛人、也想要被其他人愛著。妳還有妳母親,很不幸的,都有著會被周圍的男生瘋狂愛上的素質…」

說到這裡的時候,阿姨突然捏了一下永遠的胸部;永遠啊的一聲叫痛,把身體給縮了起來,然後偷偷看往阿姨。為什麼、永遠那時候這樣覺得…看見自己這樣反應的阿姨,當時看來是那麼傷心…

「愛著、愛著、愛著,但愛上的並不是我姊姊做為普通女孩的本質,只是肉體上那些贅肉。我知道姊姊很美,所以我想她的悲劇大概也就是從這裡開始的。青春時代的男女之間有著太多的情感,互相想從對方身上追求幸福,最後的結果卻反而是姊姊的不幸。」

說到這裡,永遠的阿姨,大大的嘆了口氣…

「所以呀,我…再過幾年就快要三十了吧,卻至今依然獨身。我也怕呀,姊姊那樣的遭遇,一直都無法從記憶中抹去。可是我也不想要永遠妳變成和我這樣,卻同時也怕妳會步上妳母親的後塵。妳要是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會很高興…可是…」

說到這裡,永遠的阿姨,沉默了一段時…

「…我。果然還是,永遠忘不了姊姊。」

永遠知道阿姨永遠忘不了姊姊。

所以永遠叫做永遠。

「妳要是一直都是小孩,多好。」永遠的阿姨說。「我怕妳長大、怕妳變的美麗、怕妳踏上姊姊的後塵。如果只是個小孩子的話,就不用擔心這些。可是我也知道,我會這樣想,只是因為我自己最快樂的時間是小學生和以前。那時候姊姊還沒死,妳祖父祖母也只是正常的一對父母…一切都很美好。結果姊姊上了高中,然後一切都結束了。」

說到這裡,永遠的阿姨,語重心長的,伸手摸往永遠的頭。

「所以呀,我想對妳這樣說;變得快樂吧、變得幸福吧,就像那些我在很小的時候,曾深信不疑的魔法咒語一樣。妳是妳,不是妳的母親。這種事我也知道,但是我無法忘卻,所以忍不住會和妳說妳母親的不幸。因為如果沒有這樣事先警告過妳,我會無法原諒自己。」

「但是…」

永遠的阿姨,閉上眼睛。

「我自己,也沒有變成幸福的大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妳呢。」

永遠覺得胃很痛。

為什麼跑來問阿姨說,自己胸部太大該怎麼辦,會讓阿姨扯出這一大段心事啊!

不過,永遠至少記得了一件事。

男孩子是很可怕的。

為了這個緣故,永遠決定,高中只和同樣性別的女孩做朋友就好,不想接觸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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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上了高中以後,永遠發現,班上的同學,尤其是女生,很快地分成了小團體。

這樣也好。永遠想。並不需要成為最受歡迎的人、甚至也沒有那麼受人注目的必要。只要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和自己最熟悉的朋友一起簡單的過日子就好。抱著這個願望,永遠就把自己的時間大部分都花在和固定一個團體裡的女孩們相處,然後…

確實的,擁有了自己空間。

有著自覺。永遠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奇怪的眼光注目、因此從最開始就不期待期望受到許多人喜愛。那麼反過來,只要和就算自己有點怪也沒有問題的人,早點打好關係就好。如果會有這種傾向,那麼很多時候對方也會有些弱點、有點問題,因此…

永遠在學校裡的第一個朋友,叫做梅努艾德(メヌエット)。因為姓氏順序的關係,梅努艾德被排在永遠以後做自我介紹,把全班人的目光都吸引走過去;發現到有人名字的疼痛程度遠超過自己以後,永遠突然覺得安心了許多…不過同時,也對這女孩感到可憐,而和她主動接觸。

梅努艾德是個身材矮小的女孩子,而且日文講的有一種奇怪的腔調;在開學的第一天,因為她明顯的很奇怪,而成為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結果在那時候,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反應居然是,生氣的揮著手,然後大聲的叫周圍的人都走開…

…啊啊,是嗎。

看著那哭叫著、揮舞著拳頭把周圍的人趕走的細小身影,永遠彷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因為自己受到了過多的注意、所以無法忍受、開始排斥周圍的人,所以反而讓自己,更加的陷入孤獨…開學以後,沒有太多人和梅努艾德說話。她總是在午餐的時候,孤獨的自己待在座位上面,用叉子戳著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便當…

注意到了這件事的永遠,在大約半個月後,帶著自己手做的便當,邀請了梅努艾德一起去吃午餐。屋頂上的風景很棒喲?那時候,永遠是這樣說…然後,看著梅努艾德幾乎要哭出來的汪汪淚光,永遠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孩子是自己的同類。

因為是同性,所以不會互相陷入麻煩的男女問題。

因為有著比自己還更奇怪的名字,所以有著和自己類似的經歷…

她也許,能成為自己的理解者…

因此,永遠比誰,都還要親切的和梅努艾德接觸著。

因此,永遠比誰,都還要親暱的和梅努艾德接觸著…

過度親暱的青少年少女,總是會滋生出情感。

那到底是怎樣的思念,這兩人並不理解。

只是,她和她總是在一起、這樣的程度而已。

把那孩子變得更漂亮的方法、是什麼呢?永遠偶爾在一些睡不著的晚上裡,躺在床上,咬著鋼筆這樣想。永遠心目中最漂亮的女性是自己的姨姊,但是不管是自己或是姨姊,和梅努艾德,都是十分不同的類型…

姨姊太遙遠了;因為是自己最親的親人,所以反而看得見那些距離。那是自己一個女人,從十一歲開始,把另一個嬰兒也一起養大以後,得到的歲月痕跡。因為有著經歷所以美麗、因為曾有著時光所以讓人覺得信賴…和自己,還有梅努艾德,完全不同。

梅努艾德太過嬌小,彷彿只要在手中輕輕一捏,就會碎裂。

玻璃一樣的玩偶。卻有著人類一般的情感。

那個名字的來源,似乎是法語的模樣。在和梅努艾德深交以後,永遠從她身上聽到了這事;梅努艾德是在法國出生的,名字也似乎是法語,也因此日語才會有口音。外表上來看是很純粹的日本人,沒想到還有這種背景…

歸國子女嗎!真讓人羨慕…!

…這樣的話,從永遠的口中,脫口而出。

然後、永遠的胸口,就被梅努艾德狠狠的咬了一下。

彷彿像是一隻激動的小狗一樣。

彷彿像是一隻流淚的小狗一樣。

請想像一個人、同樣的和自己是人類的生物,能那樣激動的、用那樣小的身體,就靠在自己身體前面,然後…牙齒、尖銳的犬齒、還有那睜大著,有著水滴在眼底留滯著的瞳孔。

梅努艾德的嘴張開、咬在永遠的胸前。那張小小的嘴巴,口中咬著的是衣服、是制服下面的鋼絲、是構成胸罩的合成布料材質。輕柔如同嬰兒般的嘴唇、下面有著的卻是確實讓永遠的胸口感到疼痛的利齒。為什麼呢、在被咬的那一剎那,永遠是這樣的想著的…

為什麼咬我呢。

然後她想起來了。

自己在年紀更小的時候、也曾為了許多不同的事情,和姨姊發脾氣。

那時候,姨姊的反應是…

…輕輕的伸出手,撫摸受傷的孩子的頭。

像小狗一樣。永遠心想。

像個嬰兒一樣。永遠又想。

永遠記得自己被姨母輕輕摸著頭的觸感。

永遠喜歡那種感覺。

雖然,永遠記得自己母親的死,而永遠不想要有嬰兒。

梅努艾德,是在周日的一個下午、在公園的一張長長的椅子上,咬永遠的。

那是個美麗的下午。

風輕輕的吹著。

綠色的青草,自由自在的在風中晃著。

太陽不太熱。

懷中的女孩,是那麼惹人憐愛。

面對這個,緊緊咬住自己胸部的女孩…

永遠低下了頭;撲鼻而來的香氣,眼前晃動著的細嫩耳垂。

啊啊。

自己的眼中只有她、會和她成為朋友的也只有自己。

胸口痛著。

但那不是很自然嗎。

永遠低下了頭,掀起自己的長髮,輕輕咬著梅努艾德的耳垂。

這裡是公園的一角,誰也不會看見。

她們都是被放逐的孩子。

誰也無法阻止少年少女的衝動,所以永遠的母親才會消失。

永遠害怕著少年這兩個字,卻從來沒有理解過少女這兩個字。

她不常照鏡子,因為她不喜歡鏡子中自己那個會過度吸引男性目光的模樣。

但是也許因為如此,她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自己。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少年少女,總是不了解自己。

所以才互相親吻。

所以她們才互相親吻。

梅努艾德是法國回來的歸國子女。

永遠想,她大概很不喜歡這個身分吧。

所以梅努艾德才在哭。

為什麼永遠覺得梅努艾德在哭呢。

因為很鹹。

聽說法式長吻很長。也因此才比誰都熱情。也因此才比誰都美麗。

永遠這時候,只覺得很濕。很熱。很鹹。

她的舌尖,能夠嚐到梅努艾德的味道。

苦苦的,彷彿充滿著說也說不盡、嚼也嚼不盡的苦澀。

但是永遠真正在意的,卻是鼻中聞到的那股芳香。

屬於細小的女孩的、永遠喜愛著的那股味道。

也許自己真的很卑鄙。永遠想。古今中外,如果有人是看見了心靈受傷的女生,然後這樣的抱著不純的動機趁機接近,那麼誰也會說那個人是人渣。就算自己和對方,雙方都是女孩子,也大概是一樣的吧?

啊啊,那股衝動。

永遠把胸中的梅努艾德,更加用力的抱緊。

她才不懂梅努艾德呢。她們才認識多久?

但是,永遠有自信,自己比其他人懂,同樣也有著困難處境的梅努艾德的能力。

所以,在永遠的懷中,有著那樣的一個嬌小女孩。

永遠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

她一開始以為這是自己在緊張。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這是因為…梅努艾德,居然在捏自己的胸部?

唉呀呀。

都說男孩子喜歡胸部。女孩子的梅努艾德,也喜歡嗎…

自己因為有,還深受其害,所以不喜歡;梅努艾德完全沒有,所以…嗎?

永遠想著。

也好呀。

給妳捏。

我給妳的東西、妳也要還給我。

永遠知道自己只是在梅努艾德身上尋求慰藉,因此她也願意付出代價;被那樣的手用力摸,想想其實也不會少一塊肉。不是嗎?又不是男生?女的也好,不會懷孕?

永遠不想步上自己母親的後塵。

但是她和母親一樣需要人疼。

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懷孕以後死了。

於是永遠啊,也下意識的,避開了那樣的可能性…

抱著懷中的嬌小女孩,在這個吹著微風的下午,永遠與自己的戀人,緩慢的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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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然後她們在床上躺著。

用背部躺在床上的,是梅努艾德。裸露的背深深陷在永遠房間裡的床鋪上,細小的身體幾乎被周圍的粉紅埋住。頭髮散亂,梅努艾德的長髮在床上放開。永遠在上方,用手壓在梅努艾德的枕頭旁邊,吻著自己身體底下的,這個身體細小的女孩。

不,這不是她們初吻的那天,但她們總是會走到這一步的。

不管是那邊都有著自己是奇異的人物的自覺。不管是那邊都被周圍的人排斥。然後她和她,都互相無法抗拒自己的衝動。

永遠的惡夢是懷孕。對於生為女性的自身,包含著那樣的厭惡。那是她自己的出生經過,但也是她心目中母親的死因。抱著想被愛的衝動,但又不想冒被人寵愛的後果。

那麼反過來吧。

用絕對無敵的姿勢,君臨於絕對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的人身上。

因此,才是永遠把梅努艾德壓在床上。

梅努艾德的頭髮散開,在永遠的床上散開。

永遠的長髮垂下。那樣細心保養的黑髮,滑過了她的雪白嫩頸、滑過了她那從母親那邊繼承而來的碩大酥胸,但這副模樣永遠不會給男人看見。

梅努艾德,有點害怕永遠的笑。

有點冷。那句裸露的身體壓在自己上面,雖然美麗,但卻也讓人害怕。

梅努艾德很熟悉雪。法國有許多的雪天。

梅努艾德看著永遠。她想起雪。冰冷、美麗,但卻能傷人。傷害很多很多人。

但是梅努艾德沒有選擇。

這是她被愛的唯一機會。

永遠把頭低下,開始吻她。

如果接吻的對象是男生的話,會不會也是這種感覺呢…邊被吻著,梅努艾德邊這樣的想著。如果對像是男生的話,自己應該還是會被這樣壓在床上吧,畢竟自己的體格就是這樣;然後…

永遠摸著梅努艾德的身體。

如果是和男人做愛的話,肯定不會被胸部壓到…梅努艾德在永遠的吻裡,如此想著。

柔軟的胸膛壓在自己身上。梅努艾德對胸部沒有特別的性慾,但也覺得這樣的被軟軟的東西壓住很舒服。她甚至覺得有點飄飄然,因為其他同年齡的女生大概很難有這種經驗。被人抱著,然後胸前迎來的東西不是男人的胸膛,而是同樣生為女性的溫暖。

梅努艾德,回報著永遠的吻。

她覺得自己的擁抱不是慾望。

那只是個寂寞到了極點的小孩,伸手抱往眼前的溫暖而已。

如同擁抱母親一樣。

永遠想要的東西,卻不一樣。

佔有慾。

這孩子是弱勢的。這孩子和自己一樣有著奇怪的名字。這孩子也許能被我拉攏到身邊。把她壓在身體底下,親吻她…在她的身體上,種下自己的吻痕。

永遠渴望佔有梅努艾德。

首先是唇。吻、吻,吻永不停歇,如同永遠的名字一樣。

性愛的本質是用自己的私密,去侵犯對方的私密;因為互相都是女性,所以自然求諸於舌。是否真正能叫做愛情也許有所疑問,但雙方明顯都有著性的慾望,所以她們吻著。永遠的舌不斷進入,而梅努艾德被動的愛著。雙方的味蕾互相嚐著對方,但是否真的吃到了相同的東西?

梅努艾德,對永遠的肉體沒有特別的慾望;她只想被愛。嬌小過頭而寂寞的她,希望被人給全部好好的抱住。永遠符合這個條件;溫暖的,寬闊無比的胸懷…

永遠抱有著的,是佔有欲;所以,她對梅努艾德出手。

矛盾呀、矛盾!永遠有著的是豐盛的肉體,然而梅努艾德只被抱著就滿足。永遠渴望的是要佔有,但是單薄的梅努艾德,卻沒有多少東西可以給永遠奪走。

永遠把手,壓在梅努艾德的胸膛上。

永遠心中停頓了一下。

她在想,自己上次摸得到自己的胸肋骨,到底是什麼時候。嗯…想不起來…

…嘛,也罷。

指頭彈奏著、如同富有人家的大小姊,細膩的演奏著鋼琴一般。永遠確實有著這樣的氣質,家中的財富也讓她學得起鋼琴,但她的本質並不是音樂家。

那些在戀人身上撫過的纖纖玉指,只是為了滿足永遠的佔有欲而撫。

美麗、似乎像是一摸就會碎開,因此永遠的指頭才貪妥的不曾停歇。

是男人的話也許會在這裡積極進攻梅努艾德的乳房,但是從永遠的角度來看…和自己相比,梅努艾德根本什麼都沒有。因此,積極佔有對方沒有的東西、毫無意義。

永遠摸著的,是梅努艾德的肋骨。一根一根的數著,彷彿像是天文學家在觀測著星空一樣;只要把這些都計算完畢,眼前這片本該不屬於任何人的天空,就會變成自己的一樣。

梅努艾德,知道永遠在摸自己。

她的背後縮了縮;但是她又想,做這種事情的話,接受一點對方的要求,是必要的。

梅努艾德正隱約覺得永遠有點變態。她把女孩子推倒了然後壓在床上摸自己。可是梅努艾德自己也很想要。可是果然感覺這樣好奇怪。但是、自己的身體軟軟的呢;而且,不想離開永遠的長吻,也不想離開她的胸膛。如果說、被擁抱有著代價的話,那就是現在吧?

梅努艾德想,自己還該做什麼呢。

梅努艾德想,也許自己該有點回應。

她伸出手,摸往永遠的胸部;禮尚往來。

被人這樣的摸著胸部,對永遠而言是第一次。

永遠從來沒有搞懂為什麼有人喜歡這東西。小學開始發育之後就只覺得很痛。永遠她也不想整天被男人注視,於是胸前這東西就完全是無用的長物。

可是,她今天被摸了。

並不是同性之間、像是姨姊那樣,純粹玩笑的觸摸。

伸手摸自己的人,是梅努艾德;是被自己推倒在床上,是自己想要佔有的對象。

愛是佔有、愛也是被佔有。來吧、來吧,如果妳希望的話。

永遠用手,抓往梅努艾德的手;當梅努艾德還在遲疑的時候,永遠引導著梅努艾德,大力的往永遠的胸部揉下去。柔軟的身軀、美麗的女孩,雪白一樣的胸部…她握著愛人的手,引導往著自己的胸前摸索,願望只是希望、伴侶能夠更加滿足…

美麗的笑容、艷美的少女臉孔;彷彿能原諒一切事物,輕輕散下的黑色長髮。

男人的話,被永遠這樣引導著揉胸,肯定血液會集中在下半身。但是呀,梅努艾德是女孩,生理上沒有這種機能。不過,女孩的血液功能、倒有個能力應對。心臟,不斷跳動著。

詢問。愛情是否來自於心?

回答。永遠還有梅努艾德,互相聽見了對方的心跳聲。

人類是愚昧的,因此不可能有人知道對方的心聲。

人類只能聽。通過空氣的振動頻率、通過自己的三半規管、通過自己的聽覺神經,啊呀呀的反覆用自己腦內產生的神經訊息,來確認對方的愛意。當雙方的猜測都互相在差不多範圍裡面的時候,人類便會把這種現象,稱呼叫做愛情。

永遠聽得見梅努艾德的心跳。她正壓在梅努艾德身上,彈著她的肋骨。

梅努艾德也聽得見永遠的心跳。她正在摸著永遠的乳房,能感覺得到指下的跳動。

這兩個這輩子沒碰過半個男人的處女,此時正因為性,而覺得非常滿足。

要說愚昧也好,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少女,誰不曾是這樣?

喔。不、不、不。有一個人是例外。

在現在、在這個時候,用力甩開永遠房門的這個人…是特殊的例外。

永遠、嚇的從床上跳起身。

她看見心。

心是永遠的阿姨的名字。

永遠叫不出口「姊姊」兩字,因為她總覺得這種事情無法和姊妹商量…而且心現在、明顯的非常激動,不該是這樣沒大沒小的叫的時候。可是、「阿姨」兩字…也無法,說出口。

永遠於是就坐在床上、裸著身軀,口中張著,也無法說出什麼…

心往前踏出幾步,向前。

那股氣勢、幾乎要讓永遠以為,心要打自己一巴掌。

心也差點這樣做了。永遠現在做的事情,讓心覺得自己的教育全部付諸水流。

心這輩子最糟糕的回憶,就是在高中時代、姊姊因為戀愛而產生的悲劇。

心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重現?

在看見永遠呆然的從床上坐起來、裸露著身體時,心是有多麼的茫然憤怒?

所以、但是…

心有忍住那巴掌。

她終究還是疼永遠的,所以她選擇用那股怒意,一口氣掀開床上的棉被。

棉被掀開以後、心看見了。那個嬌小的女孩、躲在床底下的梅努艾德。

心看往梅努艾德。

心很仔細的盯往梅努艾德。

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次,特別仔細的盯往股間。

梅努艾德還穿著裙子。永遠把她堆島以後,只脫了上衣。

心又盯往梅努艾德的胸部。

很平。

心開始思考,自己這個外甥女,到底是把男孩子抓回家裡以後女裝然後推倒,還是把女孩子給抓回家裡以後推倒…然後心又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比較希望是那種狀況…

說起來呀,梅努艾德雖然很小一隻又沒有胸部,不過也沒有那麼像男孩…如果心是在正常的思考狀態的話,肯定不會有半點懷疑的吧?不過心現在的心情和回家抓到自己女兒帶了男朋友在家裡的母親差不多,所以也就是說很混亂。那麼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下,開始懷疑女兒這個女朋友是不是有可能其實是男朋友,好像也不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不過,心不懂年輕人的感情。

心的心,死很久了。

心沒有心。

她的心和姊姊一起,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獄裡…

心。26歲,獨身。育有姊姊留下的一個女兒。無戀愛經驗。正把這個女兒抓姦在床,現在她手上還拿著那床被子,正在非常頭痛的想,自己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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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總之!」心,指著永遠和梅努艾德說,「首先!正座!」

於是,永遠還有梅努艾德,兩人就都很乖的在客廳裡面正座。

梅努艾德還是沒把衣服穿回來。心把梅努艾德從床上挖起來,一腳踢出去…真正的用腳,把梅努艾德用純粹物理的方法踢出去。永遠身上倒是有穿衣服,因為心偏心。

心當然偏心。心偏心,是理所當然的事,否則又怎麼能叫做心?

喔,當然…永遠的衣服比較好找,也是真的。畢竟這裡是永遠的家。梅努艾德的衣服,散落在永遠的床上。心有看到,有稍微注意到那套好像不是永遠的衣服,但是因為還很生氣,所以也沒有把那套衣服拿出來。

於是,永遠還有一套簡單的衣服穿;可憐的梅努艾德,只能被逼著半裸正座。

唉。明明梅努艾德,才是那個被帶回家推倒的女孩…

心偏心、心當然偏心。過了十五年,心成了會偏心的心。

「…唔嗯!」心首先,決定這樣命令,「報上妳的名字!」

心,如此的命令梅努艾德。

她現在還不是很確定梅努艾德的性別。大概七成覺得梅努艾德是女生沒問題,因為心有看見梅努艾德那件女生制服散落在永遠的房間裡,也沒有在永遠身上看見任何屬於男人的殘留痕跡。但是心自己二十六歲了還沒有男性經驗,這種事她其實也不是很敢確定。姊姊的悲劇,又讓心很不願意放過任何一點可能性。

所以心想,至少先聽聽名字,判斷一下性別。

「啊,是…」梅努艾德低著頭說,「我是…梅努艾德。」

心感覺非常頭痛。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心的心很痛。她沒有學過法語,一點也不知道這個什麼梅努艾德、究竟到底是陽性還是陰性。可是其實就算心懂法語,這名字的來源只是舞蹈的名稱;是梅努艾德的日籍母親在法國生產的時候,隨意安上的…

所以這名字沒有比永遠的永遠多好,都是啥也不知道的年輕少女隨便命名下去的;心不知道有這種事,只是很頭痛、這名字一點也聽不懂,一點也無法用來判別性別。

那麼該怎麼辦呢。

心,二十六歲獨身,無交際經驗。她有點想直接叫梅努艾德脫光,但是沒那個膽。

思考了一段時間以後,心得出了一個比較正常的結論。

把永遠和梅努艾德先丟在客廳裡面,然後進入永遠的房間裡面,翻找梅努艾德的手機。

這不難。心是把永遠帶大的人,從小到大幫永遠打掃過房間太多次了;永遠的手機長成什麼樣子心也知道,所以房間裡面那隻心沒有看過的手機,肯定就是梅努艾德的。

找到手機以後,心從房間裡走出來;永遠和梅努艾德,都還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看著心。很好,心想;她很滿意,這兩個孩子沒有亂跑。接下來,心拿起梅努艾德的手機…

…有鎖。

心把手機遞還給梅努艾德。

「打電話給你父母。」心說。「我得和你家人也談談。」

梅努艾德,嗚的一聲抖了抖;她明顯在害怕。但是、提起眼睛,看看心…說真的,梅努艾德也沒有那種勇氣,要違抗心。

所以梅努艾德,解了自己手機的鎖,然後撥電話給母親。

心,看著撥出了電話的梅努艾德,然後對她招了招手,把手機又要走。

梅努艾德遲疑了一下,但是還是把正在撥號的手機交出去。

心,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撥號對象。

剎那。

那個撥號的對象名稱,是這樣紀錄的。

為什麼不肯乖乖寫說是父親還是母親還是什麼親人呢…心看著那個撥號畫面上的名字,心中有點悶。誰叫『剎那』這個名字,是男女通用的?另外,心想了想…這個名字因為在動漫作品裡常用,其實也有點中二…雖然如果仔細想想,大概沒有『永遠』或『梅努艾德』糟糕…

過了一會兒,電話接通了。

「喂?」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一個、帶有著稍許疑惑的女性聲音。

「梅努艾德的,家人嗎?」心,直接對電話的那端,這樣的說了。

「啊、是…!」電話的另一端,突然顯得非常慌張,「…我是梅努的母親!她怎麼了嗎!」

母親啊…心看著手上的電話。能這樣直接的說,自己是孩子的母親、某種程度上來講,讓心覺得很羨慕。永遠差不多是她女兒沒錯了,但心一直都不想自稱是永遠的母親…不過,母親在從電話裡面聽見陌生人的聲音時、那股慌張感,心能夠理解。

「我回家以後,在我家孩子的床上抓到她。」心說。因為梅努的母親在說話的時候,對梅努使用了日文中女性專用的第三人稱(彼女),而使得心現在終於確定了梅努艾德的性別。「因為我家這邊也只是個孩子,所以想和妳談談。」

「……啊嗚。」梅努的母親、在電話的另一端,有點尷尬的嗚了一聲。雖然說知道自家孩子沒有遭遇危險很好,不過這畢竟是件尷尬的事。而且因為心沒有說明,從梅努母親的角度來看,這狀況是自家女兒在男朋友家被對方母親抓到,「了、了解了…我會過去的。謝謝妳…」

心交代了自家的地址,然後三人就一起等著梅努的母親過來。

梅努艾德,低頭跪在地上;她現在滿腦子在煩惱的,是等下會怎樣被母親責罵。

被自己的家人,發現自己在和戀人做過了色情的事情…這樣的事情,世上很多人都曾經有過經驗。梅努艾德因為是在別人家裡被別人家的母親抓到,而且現在身上也還沒有衣服穿,心情上是特別的糟糕。另外,還有一件最為尷尬的事情是…

這是同性戀。

梅努艾德根本沒有做好出櫃的心理準備。

事實上,在遇見永遠以前,梅努根本沒有自覺。對梅努艾德而言,那就是個來到日本以後,唯一一個能夠接近的朋友;然後、兩人不斷的非常接近,然後…然後…

然後…

在那個夏天的公園裡,兩人接了吻。

梅努艾德的渴望是想被愛、她的本質是個寂寞的孤獨女孩,也因此對自己的衝動沒有自覺;並不是主動的往外尋求,而是被永遠一步步的追求,在自己能夠仔細思考以前就躺到了她床上,然後…在今天、在她的床上,被脫光衣服,然後又被對方的母親抓到…

…梅努艾德,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思考、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想。該怎麼面對永遠的母親、也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母親。

她還不知道心其實是永遠的阿姨。永遠還沒來得及和她解釋自己的家庭。

梅努艾德,現在才想到,自己什麼都還沒有準備好。

因為她根本沒有自覺。她有著的,只是因為寂寞,而無法壓抑的衝動…

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過去。

心在自家的客廳裡,十分不安的來回走著。

心這輩子最大的惡夢、最大的心理創傷,是小時候那個她曾那麼喜歡的姊姊,突然就被男人給騙了,然後…然後…就踏上了一條,怎樣也無法回來的悲劇道路。心把永遠養大以後,最怕的也就是,永遠如果在高中裡面,又踏上永遠母親的後塵的話,心該怎麼辦…

結果今天回到家,發現外甥女把別的女孩子帶到了房間裡脫光推倒。

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把永遠管的太嚴了,才讓永遠的性向走歪;不過同時心也有點慶幸,如果永遠真的是…同性戀的話,那麼心記憶中最大的那個惡夢,會終於能夠放開。

心從來沒想過自己最大的惡夢,會用這種形式找到解答;她從來也還只是認為,或該說只是希望,永遠在平平安安長大以後,在年紀大一點、大學正式畢業以後,找到一個比永遠那個毫不負責的父親,還好上幾百倍的男人,然後…

過一個,不管是心自己,或是心的姊姊,都不曾過上的幸福人生。

心,做為女人的衝動與感情,已經死很久了。

發狂似的厭惡著青春期的那種衝動、因為心知道那樣的情感引起了自己姊姊的悲劇;啊啊,沒錯,世上有那麼多的男男女女都有得到了幸福,心是知道這事的…但是,姊姊沒有,在姊姊的悲劇以後離婚了的自己父母也沒有。所以,心、對於男女間的戀情,抱有著一股…

無法用理性安撫、充滿著傷痛、憤怒、拒絕,以及否定的情感。

就是那樣的情感殺害了姊姊、心總是這樣想。儘管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在理性上不完全正確,但卻無法拋棄那樣的狂念。因此,心是個二十六歲的獨身女性,無男性經驗,今後也不打算有。

但是,如果是同性戀的話…

心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可能性。

她心中那股無法撫平的厭惡,並不否定同性戀。

因為心不曾有過機會想過這件事、同時也因為同性戀不會懷孕。

在心的煩亂思緒中…突然的,電鈴響了起來。

是家裡的大門。

心被打斷了思緒、卻不在乎。她走往自己家的大門,打開。

大門的另一邊,有著一名身材矮小的女性。

心看往這個矮小的女性,有點訝異;倒不是因為對方的身高,這點遺傳從梅努艾德身上就能反推回去。不是、不是。心所驚訝著的,是這名女性,看來是如此的年輕。

她看起來頂多三十歲左右。

和心的姊姊差不多。

她看了一下心,上下打量;似乎也在納悶,心的年齡…

「…嗯。」

矮小的女性想了一下,然後決定先自我介紹…

「您好…初次見面。不好意思,突然打擾。」

梅努艾德的母親,個子矮小的成年女性。

「我是清浦。」

清浦剎那,介紹了自己,然後說…

「那麼…嗯…桂,小姐?」

心的家門前,標有自己的姓氏。

「我家的孩子…梅努艾德,在妳這邊嗎?」

清浦剎那,三十歲;桂心,二十六歲。

兩人為了自己的子輩的問題,在今天,終於互相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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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

永遠跪倒在地。

那本來只是因為阿姨的命令,但現在卻主要是因為心中的衝擊。

見過、見過!

那樣的形象!

那樣矮小的身軀、永遠發現,自己不是第一次見到剎那。

不、不;絕對是第一次,永遠以前從來不認識梅努艾德的家人呢。可是、可是,為什麼,在自己眼前的那個身影,看起來這麼的熟悉?

啊啊…

永遠,緩緩地抬起頭。

抱著疼痛的頭,永遠再度看往剎那。

這個身材矮小的女性,正在疑惑的回看往自己。

剎那的那張臉孔,還是一樣。那個稚氣未脫的臉孔。剎那、剎那,不管過了多少年,都還是只是那樣的小孩模樣。記憶裡面,閃出清浦剎那以前的臉孔。為什麼!永遠,啊的想要叫出聲,但口中卻是什麼也發不出來。心臟快速的跳動,胸前也不可思議的絞著疼痛。

清浦剎那。明明是初次見面的對象…

為什麼,看來是這麼的懷念…

心中那股糾纏,來自於比自己能記得的所有時間都來的還古老的時刻。

永遠,在記憶的深處,記得剎那。

記得在彷彿像是很久以前,剎那還戴著一個深紅色的大蝴蝶結,在學校裡走著的模樣…

見過…見過!

「去了法國…!」永遠呆望著剎那,呢喃著說,「…法國!」

永遠想起來了。

那個她藏在記憶深處…不知該說是,多麼遙遠的回憶。

永遠記得著的,是剎那的背影…

十幾年前,只是高中生的剎那,一個人戴著藍白色的圍巾,腦後還繫著那條紅色的緞帶…

自己在後面追著。在成田機場,使勁的追著剎那。

但是剎那卻不曾回頭。

剎那不曾停止。

自己在後面追著。

自己在記憶中,在追著剎那?

為了什麼追著?

自己、到底是,在這段記憶裡,是用誰的視角…

「這孩子…?」

…在這段空白的時間裡面,永遠突然意識到。

剎那正用手指、指往自己。

她說,這孩子。

永遠突然發現,自己在剎那眼裡,只是個孩子…

好奇怪、感覺非常奇怪!

自己和剎那之間,本來應該,明明是…

明明是…什麼?

「是妳家的這個孩子…我家的梅努艾德,是在她的床上?」

剎那提出的,是這樣的疑問。

她會疑惑的原因也很明顯,因為永遠和梅努艾德都是女性。

「是這樣沒錯。」桂心說。「我家的永遠,和妳家的梅努艾德,兩人都脫到至少半裸,互相在床上摟在一起。啊…啊呀,抱歉;應該也要給妳家的孩子換上衣服的…」

梅努艾德,依然半裸的跪坐著;低頭不敢面對自己母親,也不敢面對桂心。

「不不、這倒是沒關係。啊呀也不是說我家孩子半裸就好啦,但是…」

剎那看著梅努艾德和永遠,陷入長考。

在這裡,最為純樸的是梅努艾德。她什麼也不知道,只是低頭害怕被責罵。

梅努艾德,事實上對戀愛、對感情,沒有任何覺悟。她只是非常單純的對著這個唯一有意願接近的永遠產生了好感,然後就被永遠帶到了床上而已。如果說要說梅努艾德自己、是否抱有著那種渴望,那麼也許有吧…但是、但是,這樣的思考,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

永遠慌亂著。

她記得、她記得清浦剎那!很久以前的那道背景!

自己當時在冬天、在成田機場、在後面奔跑著…

自己對剎那抱有的感情,是…

永遠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眼前的這名女性、今年三十歲的清浦剎那…

渴望…渴望。肉慾的願望。剎那脫下衣服以後的模樣,在永遠的眼前閃過。那些看見的幻覺到底有多少其實是剎那女兒的梅努艾德、或有多少是剎那本人,永遠已經無法分辨。

年輕時候的剎那、還有剛剛還在永遠自己床上的梅努艾德,兩人的形象…同樣的嬌小身體、同樣的羞澀,在永遠的眼前重疊。潔白的肌膚,桃色的嬌喘…瘦小到讓人不敢用力的肢體…

…為什麼!

啊、啊的,永遠抱著頭。

永遠知道自己剛剛和梅努艾德上了床,所以會知道梅努艾德的裸體,非常正常;但是,剛剛才出現在眼前的剎那呢?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看見…為什麼自己會看見,為什麼自己會想起,那個剛剛和自己在船上纏綿過的那女孩,她母親十幾年前的模樣!

自己的腦袋裡…自己的記憶裡…

永遠痛苦的抱著頭。

自己是,想起了什麼?

「就這兩人而已…沒錯吧?」

剎那,和桂心確認。

「嗯…?嗯。是呀…應該是。」桂心說。「沒在我家抓出更多人。」

「那這樣的話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問題。」剎那說。冰冰冷冷的聲音,似乎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如果仔細聆聽的話,能聽見冰冷聲音中的刻意壓抑,「如果是…這兩人的話。還是說,桂家的小姐…妳有什麼想法嗎?」

被剎那這樣問著,心開始思考,然後沉默了很久…

她可從來沒想過要是自己帶大的外甥女,如果宣布是同性戀的話要怎麼辦。

但是…

桂心記得,在姊姊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嗯,其實倒也沒有…」桂心說。「我只是…妳知道的。突然在自己家裡面看見這兩人這個樣子,就覺得如果不通知一下對方家長的話,是不行的這樣。」

「啊嗯。」剎那簡單的回應著,輕輕點頭。「感謝通知。」

桂心沉默了一下。這是尷尬的沉默。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麼,要先和自己家裡的孩子談談嗎?」桂心決定這樣提議。

「這樣也可以呢。」剎那點頭說。

作為母親的,這種時候自然有很多事想和女兒討論。

這兩個青少女也很想有時間自己思考,所以也就先讓梅努艾德,由剎那領回去了。

之後桂心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始說,就把永遠先打發去浴室。桂心打算先把心思放在準備晚餐上面,之後再想想要怎麼和這個外甥女談這種事。

永遠依言走進浴室。

在浴室裡面慢慢脫下衣服,然後把衣服丟到一旁。

看往鏡子裡面,自己的裸體。

永遠突然發現…自己,正感覺著興奮。

稍微暈眩著、因為現在才理解了這件事實。鏡中那個稍微呆呆的,在浴室裡脫衣服到一半的身影,居然是自己。一方面有著不可思議的不真實感,但另一方面又知道,那實實在在的就是和自己一起成長了十多年的自己,實在沒有甚麼好奇怪的…

發生了甚麼事?

發生了甚麼事?

永遠在鏡中看見的,她自己的形象…

那是她自己。

但卻同時也是個、裸露著身體、裸露著乳白乳房,在浴室水氣下有著煽情通紅臉孔的女孩;因為看見鏡子裡面的自己而感覺興奮,永遠隱約的發現到自己因為這種興奮而使得身體有了一點反應,然後又因為發現鏡中的自己有這種反應,而更加的興奮…

…糟糕!

永遠,趕忙把衣服又套回去。

今晚的自己是怎麼了?

是因為和梅努艾德做了那樣的事情,所以開始意識到了嗎?女性的肉體?

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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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到目前為止的人生…永遠,回想著自己的記憶。

自己其實本來是,對於過度主張女性第二性徵的身體,稍微討厭的、永遠心想。她的身體,是姣好到讓人能夠窒息的程度;如果有男人有那種幸運把臉孔放在她的胸間,那麼說不定那樣的男人會真的因為缺乏氧氣而死去。可是到目前為止,那樣的第二性徵,永遠在感覺上幾乎都只有給自己帶來過不幸。過度的重量、不希望卻還是引來的目光、疼痛的肩膀,最後還有難以合身的衣服尺寸…

不過也許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永遠根本不覺得大胸部有什麼好的。

在有著性的意識以前開始長出,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擅自變得那麼大了。每天都得和疼痛進行戰鬥,懷念起以前更小時候的日子卻知道怎樣也回不去。在從自己身上長出的這對東西上面得到任何好處以前必須忍受壓倒性的不便,因此永遠本來怎樣也都不喜歡自己的身材。

直到剛剛為止。

剛才,永遠注意到了-自己對鏡子裡面,自己形象的衝動。

自己居然是,對女性的乳房感覺到…

在永遠注意到以前,她自己的手,就已經摸上了她自己的乳房。

自己在做甚麼…?

用指尖輕輕壓下,那柔軟的指間觸感讓人心神蕩漾;胸口面前也有著無名的衝動,既是想要接受這樣的愛撫,但也更呼喚著永遠自己要更加的享受這對巨乳。既然是長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那就沒有人有任何理由,能夠阻止自己使用…

…等、等一下!

永遠感覺一陣暈眩。

這樣不對…這樣不對!

自己為什麼突然想摸起了乳房來?

為什麼思考變成這種模樣?

上次揉自己的時候,是在自我檢查硬塊;接下來是給梅努艾德摸,來表示親暱。那麼為什麼這次,自己的思考、自己的衝動,是這麼的充滿的慾望…?

是因為和梅努艾德…不對!

梅努艾德有著非常瘦弱的身材,像著孩子一樣,又矮,胸部那邊自然是什麼都沒有,永遠把梅努艾德脫光推倒以後也只能摸她的肋骨。因為和一點身材也沒有的女孩子發生了關係,而使得自己突然覺醒對巨乳的嗜好…這樣的事情,怎樣想也覺得不對。

永遠終於隱隱約約的發現。

自己心中的那股帶著慾望的無名衝動,有著一個難以相信的來源…

在永遠見到剎那的時候,突然冒出的那段記憶…

是誰、是誰。那段在成田機場裡面追著剎那背影的記憶,自己是用誰的視點?為什麼好像是把那段記憶保存的如此珍貴,但卻又如此的悲傷?

想要女孩子。

想要把女孩子推倒在床上。

就像是自己,稍早以前對梅努艾德做的一樣。

自己本來就抱有這種欲望。與生俱來的衝動。

和梅努艾德的吻,是這種衝動第一次覺醒。

第二次是…和梅努…不對!永遠回想著。在那之後雖然把梅努艾德帶到了床上,不過那只是那個吻所引導出的結果。第二次的覺醒,真正的讓永遠感覺到自己心中的衝動的瞬間,是當清浦剎那、梅努艾德的母親,出現在自己家門口前的時候。

剎那終於回來了。

那時候的永遠,心中出現的是這樣的衝動。

她想起了剎那離自己而去的背影。

想起了自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時空,在機場追趕著剎那的那個晚上…

所以當剎那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才…

胸口疼痛著。作為女性的裸露乳頭,堅挺著。那是想要擁抱他人的肉慾。

但是,這股慾望的真正來源,是…

永遠沒有使用蓮蓬頭,而只是把衣服套了回去。

她現在無法面對自己的裸體。

自己的身體在鏡中的形象,幾乎會讓自己失去自我。

身體火照著,只想把鏡子裡的自己壓倒在床上。

永遠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在腦中努力想著梅努艾德的模樣,然後走到桂心準備的餐桌旁。

「我想過了。」桂心邊把晚餐一個個的放在桌上,邊這樣的說;她的動作很快,目光也不敢直視永遠。「對方是女孩子的話…其實也沒有關係。你總是要面對這種事的。」

東西擺完以後,桂心抬起頭,看往永遠。

「我這輩子大概是沒有辦法認真的戀愛了。」桂心說,「但是,妳的幸福是妳的事情。如果說妳的對象是普通的男孩子…我大概也會害怕的不管怎樣也要阻止你吧。可是如果對方是那樣的一個女孩的話,我好像也沒有什麼是真的需要擔心的。啊啊,想想也真是的…我所擔心著的事,根本和其他家長完全相反嘛…」

桂心說到這邊,輕輕的笑了兩聲。那些笑聲很難聽,寂寞到讓人耳朵發疼。

「…普通的男孩子,真的那麼不好嗎?」

永遠問著;說到這裡,永遠才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對男性產生過念頭。

自己的衝動,真的是…只會針對女性…?

「究竟是怎麼樣呢。」桂心回答。「我知道很多人都和普通的男人有了幸福的婚姻,所以我也無法全面否定這樣的交往。可是、可是…」

…桂心坐在椅子上,抱著頭。

「姐姐當年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明明看起來那麼的、有著誰也能得到的普通幸福…」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桂心的聲音,顫抖著說…

「為什麼那個男人…為什麼那個人他這樣做…」

永遠看往桂心。

永遠眼中的桂心,突然不再是個26歲的女性,而只是個11歲的小女孩。

一個人趴倒在桌上,為了姐姐的突然噩耗,無助的大聲哭著。

現在的桂心已經是大人了。

可是她的傷痕不曾遇合。

看往眼前的桂心,永遠的懷中浮出的,卻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罪惡感。

「我的父親…」

永遠問說。這個問題,她以前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

「我的父親,是誰,叫做什麼名字;離開母親以後,父親又怎麼了?」

桂心抬起頭,看往永遠。

「妳的父親叫誠。」桂心說。「伊藤誠。一個雖然有『誠』作為名字,但卻一點也不誠實的人渣。那個男人和你母親在學校裡面開始交往,但卻很不誠實的到處劈腿,最後被另一個女孩給殺了。妳母親反去殺了那個女人報仇,但也因為這樣進了監獄。」

永遠的眼前,閃過一些記憶。

一些根本不屬於永遠的記憶。

一些屬於伊藤誠的記憶。

那個殺死了伊藤的人…

西園寺世界,跪在自己身上。

哭叫著,拿著菜刀,不斷的一次又一次,捅進自己身體裡的觸感…

啊…

一陣暈眩。和第一次,看見剎那的時候一樣。

永遠終於懂了。

這是第三次的覺醒。

第一次是遇見梅努艾德。第二次是看見現在的剎那。

第三次是,再度聽見『伊藤誠』這個名字…

「我(オレ)…」

永遠開口說,隨即嗚住嘴巴。

她該怎麼說這件事?

這種連自己也不確定的,不可思議的果報?

桂心沒有注意到永遠的口調突然改變。她沒可能能夠想像出這種事。

…永遠低下頭。

她要怎麼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的記憶、面對自己的衝動?

「我(わたし)…」

永遠的口調,恢復成了原本的少女言語…

「我…我的母親,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本來一直和妳說妳母親死了,不過這也只是我不想說明的逃避。」桂心低頭回答,「她還在…少年犯不太會判死刑。更何況她當時殺的是殺死自己肚中孩子父親的人,等於是幫孩子的爸復仇,刑期偏輕。可是…在那以後她精神很不穩定…在醫師和法院的命令下,她一直以來都是在精神病院裡度過。我…我也有曾看過她…但是…」

桂心的聲音,用一種幾乎是要哭泣著的語言,慢慢的說…

「她不認得我…她一直都,誰也不認識…」

「只是一個人坐在那邊,看著什麼也沒有的窗外…」

「除了『誠』以外…什麼也沒有反應…」

「摸著自己的肚子…以為她還懷著妳…整天期待『誠』的回來…」

桂心喊叫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姊姊就要遭受到這種對待!誠那個極端不誠實的男人,到底是有什麼好的!長的一表人樣,我還曾以為她能給個性內向姐姐帶來幸福!結果卻是這樣!最糟的始亂終棄!雖然說死了也沒辦法,但那也不是誠自己造的孽嗎!為什麼,為什麼!!」

桂心痛苦的喊叫著。

永遠心中一直壓著的那股罪惡感,現在顯得更為強烈…

「啊啊…」

永遠說;用著一股,比誰也都還壓抑的聲音問說。

「那,那麼…」

她想問這個問題。這個能讓她確認自己記憶的事情。

「母親的名字…」永遠問說,「是不是叫做『言葉』?」

桂心聞言,疑惑的抬起頭。

「…是這樣沒錯?」桂心說,「我沒有和妳說過啊…妳曾聽說過?」

「啊啊,我以前曾在文件上看過。」

永遠說謊了。

因為『誠』一點也不誠實。

這是確認。永遠詢問『言葉』這個名字的原因,是想確認,自己的記憶是否和現實符合。

既然心這樣說...那麼,永遠就能確認了。

自己對前世的記憶,是真的。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請放心吧?心?」

永遠對心這樣說。

永遠對心笑著這樣說、彷彿像是大人教訓著小孩子一樣。

「這次…我肯定,會讓梅努艾德得到幸福的。」

永遠,對著桂心做出了保證。

那是個誰也無法理解的保證,除了永遠自己以外。

「因為這次,我們倆都只不過是寂寞的女孩子而已、對吧?」

永遠,十分有自信的說。

桂心呆呆地看著永遠做出這樣的宣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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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心沒有心。姊姊的悲劇讓心失去了心。

言葉沒有言語。她被困在自己的記憶和妄想中,一直都只看著窗外。

世界沒有世界。她殺了人,然後又被殺。

永遠沒有永遠。她記得生命消失的那一瞬那,自己被人殺死的記憶。

剎那…

剎那,迎來了永遠。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永遠就和心,一起去拜訪了梅努艾德的家。

剎那對這種同性戀行為根本沒有反對。她沒有說明多少東西,但理由恐怕和心差不多,被她自己在少女時代見過的男女行為搞到心灰意冷。看見自己女兒的對象居然是另一個女孩子,剎那也是覺得反正這樣也好,就對梅努艾德說,雙方都沒問題的話就好。

梅努艾德大哭了很久。

不過那樣的眼淚不想要給戀人看見,所以第二天,梅努艾德努力擺出了個笑,迎接永遠。

然後就在那個家門口,永遠踏上清浦的家門…

直接抱住梅努艾德,撫著梅努艾德的頭,深深地給了梅努艾德一個吻。

就在剎那的面前、也在桂心的面前。

這兩個發誓不再戀愛的女人,一個是看著自己形同女兒的外甥女、另一個是看著自己一個人努力養大的親生女兒。桂心看著永遠吻梅努艾德、剎那看著梅努艾德被吻。

剎那已經無法愛人。除了女兒的梅努艾德以外。除了,透過女兒的梅努艾德以外

桂心也已經無法愛人。她的心裡面,也只剩下永遠。

於是桂心還有剎那,就在這個豔陽的晴空下,看著自己的孩子們接吻。

這兩個女人,不約而同的想著。

十五年前的吻別。

剎那想起的是,在自己出發去法國以前,和伊藤在一起的那個晚上…

桂心沒有任何男性經驗。她只記得,當年、看著姊姊和伊藤出發去約會的背影…

陽光是如此的燦爛,彷彿約束著一切都會變的美好。

梅努艾德流著淚接受吻,因為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初戀。

永遠的唇中,品嘗到的是甘美也是苦澀。甘美來自於梅努艾德的美麗,永遠心中的衝動非常貪戀著面前嬌小女孩的肉體。苦澀,啊,卻來自於永遠心中那股,永遠無法平息的罪惡感。

梅努艾德,是自己的女兒…

永遠這時候差不多已經確定了;自己有著伊藤誠的記憶,可能就是誠的轉世。

被世界殺死以後,轉生變成言葉的女兒嗎…

…也罷,也罷。

也許,這真的是自己欠她的。

那麼自己欠剎那的,能怎麼補償呢。

永遠吻著梅努艾德。

她這次,變成了女孩。

女孩長大承擔的一切痛苦,她這次都知道。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她這次成為了女孩...

她長大的時候,因為身體發展緣故,受到各種來自於男孩的眼光...

原來如此,是因為自己生前,對女孩的慾望的報應嗎...

現在,自己已經回憶起了對女孩的慾望...變成了對女孩有慾望,對自己有慾望,記得慾望,也承擔著慾望的後果。

這個身體,本來就是肉慾的結果...

永遠摸著自己的胸口;那個做為女性的自己,因為回憶起了前世,也開始ˋ會看到就感到興奮的身體...

這是自己的罪孽,自己的結果,也是自己的果報。

『誠』曾經有過很多女人。

『誠』在死前最念念不忘的是誰?

這個問題,『誠』自己可能也無法回答;但是有兩個答案,很有參考性。

第一個是言葉。那個直到『誠』的生命最後,都沒有離開、背棄誠的好女孩。

第二個是剎那。那個『誠』在死前,最後也最努力的去苦苦追趕的女性。

因為言葉從來沒有離開過誠,所以永遠現在是言葉的親生女兒。

因為剎那自己決定要離開了誠,所以…

永遠,把梅努艾德抱在懷中,緊緊的抱著親吻。

她回來了;不是用剎那的戀人身分回來,而是用剎那的女婿身份回來。

帶著過往的罪惡記憶,回報著的是今生戀情的約束。

永遠這樣的想著、擁抱著梅努艾德,帶給她的是,約束的吻。

就算無法追逐到剎那、至少也要把梅努艾德(menuet)抱在手中…

有一天,要把言葉從醫院裡面接出來;自己現在是言葉的女兒,有這個資格…

有一天,也要給世界去上香;她殺了自己,但是那是自己生前種下的果。

這次,永遠想,誠實、給桂心帶來幸福。

一個男人不能成為多名女性的戀人,但是責任和關係並不只限於戀情。

誠成不了心的姊夫,所以就成了心的外甥女來償還。

最後…

剎那,看著永遠和梅努艾德接吻。

她想。這兩個孩子的父親,不都是伊藤誠嗎?也就是說,自己女兒、是和同父異母的姊姊…

但是剎那又想了想自己的家族史。

她想起自己的母親和父親根本是兄…妹…大概?還是姊弟?不清楚…亂七八糟。

可是反正如果是同性戀,那麼血緣上怎樣,說不定已經不重要了?

她又想了想世界。

突然覺得有點後悔。

也許當年自己該這樣親世界才對,而不是把世界託付給伊藤…

其實該是有這條路,不是嗎?不是把幸福交給別的人,而是由自己掌握?

剎那看著自己女兒和永遠接吻。

自己大概不可能那麼的幸福了…

但是至少,剎那這次,能好好的看著自己心中最在意的人。

女孩子,就該得到幸福才是。

至少,這次、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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